【STORY ACCESSORY】誕生石系列 - 蛋生石 - 十月

作者為政治大學東亞所博士

最近一個月，許多中文媒體報導了最新的超算五百強榜單，並且標題幾乎都是「美國重奪第一」。美國的國際商用機器（IBM）公司為美國田納西州橡樹嶺實驗室製造的「頂點」（Summit）確實重新拿了第一，但是比起中文媒體紛紛為美國喝采，美國媒體反而相對低調。這個低調也很有道理。

包括紐約時報等西方媒體也報導了超算五百強最新排名，但是標題不像中文媒體那麼單一，反而強調了兩點。其一，在北京美國北卡羅萊納州設立雙總部的聯想電腦，成為超算五百強的最大生產商。這次的榜單中有117台是聯想提供的。相關報導指出，160多個國家的研究利用了聯想的超級計算機，許多國家名列五百強的超算，也至少一部份是由聯想生產，其中包括義大利、西班牙、加拿大、德國、印度、丹麥，當然也包括中國。

除了聯想佔據第一，中國的浪潮集團佔據第三，曙光排名第四，華為第八，這四家合計就占500強系統總量的50.8％，也就是254台。不過美國的惠普、克雷、IBM、戴爾四大超算供應商的表現也非常傑出，在500強的算力總量上還是超過了中國的幾家公司。除了中美兩大強國的幾家公司，就只剩下法國的布爾電腦、日本的富士通，還在超算的角力領先群內。

其二，中國在五百強的佔有量繼續增加，從去年11月的202個系統增加到今年6月的206個系統，其他國家名列500強的超級計算機，也至少有48個系統是由中國廠商生產。而美國的500強超算從145個系統降至124個系統，雖然其廠商也另外出口了數十個系統。

僅就本國使用量而言，中國在2016年6月以167台對165台的微弱優勢首次在500強超越長期獨占鰲頭的美國，此後半年公布一次的榜單，兩國曾互有先後，但到去年11月的榜單已結束了黃金交叉，中國大幅領先，今年6月的榜單更擴大了領先優勢。排名在中、美之後的日本超算不到40台，德國、英國、法國在15到22台之間。雖然「頂點」重拾第一，似乎超算「兩超」格局未變，但是中國相對於美國的優勢不僅沒有減小，反而是擴大了。

另外，雖然「頂點」的計算能力超過此前第一的「神威太湖之光」五成到一倍，但是中國也拿過世界第一的「天河」系列也正推出「天河三號」。中國國家超算天津中心已在5月17日對外展示這個新一代百億億次超級計算機，並將於今年底正式投入使用，而其運算能力將比美國的頂點快5到10倍。

美國國家安全局（NSA）和能源部在2017年提出的研究報告指出，由於中國廠商的超算相對來說物美價廉，壓縮了美國廠商的市場空間，就造成了一個惡性循環，使美國廠商更難獲得高額利潤並擴大投資。這也造成使用本國超算的美國軍方，得用更昂貴的價格，才能買到同樣性能的超級計算機。與此類似，由於民間造船業的蕭條，美國也得用遠高於中國的價格，才能買進同等性能的軍艦，這些對美國軍方都是警訊。

大陸的《中國國防報》曾指出，超算在軍事上的運用包括四個方面；其一是設計製造，例如「坦克和裝甲車輛等陸地戰車，在研制階段必須進行顛簸、碰撞和抗打擊性能試驗……戰機和艦艇在設計制造時要進行複雜空氣力學和流體力學的分析和試驗……彈道導彈在飛行過程中實施變軌、鎖定目標等技術，都離不開超級計算機對彈道的精確計算和模擬。」其二是情報獲取和分析，包括密碼解讀與衛星偵照的分析；其三是戰爭設計與模擬；其四是核爆炸模擬。此外，在網路攻擊與防禦上，超算也能發揮很大的作用。

前述美國國家安全局（NSA）和能源部的研究報告也指出，「超級計算機在設計、發展和分析幾乎所有現代武器系統中都扮演了關鍵角色，包括核武器、網絡戰能力、戰艦、飛機、通訊安全、導彈防御、精確打擊和高超聲速武器。」在此處所提的最後三項軍事技術上，都有一些中國已趕超美國的傳聞；從中國超算實力的崛起來看，似乎不能說這些傳聞是空穴來風。

中國與美國也是利用超級計算機進行「激光核聚變」（或稱「雷射核融合」）研究的主要國家，近年兩國都有一些突破；倘若在可見的將來實現了核聚變的商業應用，人類將享有用之不盡的能源。過去這項研究進展緩慢，但中國依靠其超算能力，與大量投入，頗有可能拔得頭籌。石油的經濟地位屆時將大受影響，世界政治經濟格局將重新洗牌。

而在各種作用當中，超算的戰爭設計與模擬功能還值得特別給予關注。當超算的用途並不僅止於軍事演習，且在戰爭時實質性的協助指揮，從而使戰爭的節奏大幅加快，那麼能夠用以進行外交的時間也就被大幅壓縮了。如此一來，一旦正式開戰，對抗可能就快速升級。這是兩個超級大國在爭奪超算霸權的過程中，特別是在進行戰爭模擬的過程中，必須一再自我警惕的。戰爭的停損點涉及價值理性的判斷，似乎不是超算的工具理性可以越俎代庖的。

由於中國擁有四倍於美國的人力，加上製造業規模已經遠大於美國，那個曾經美國獨大的世界，已經無可置疑的離我們遠去了。眼下無論是超算或者國力，只有美中兩極的世界，或者中國成為霸權的可能。許多美國學者曾經謳歌「霸權穩定論」，如果他們是認真的，那麼為了世界的穩定和平，應該樂見中國快速取得霸權地位才對。不過季辛吉等學者半個世紀前就期待著多極世界，或者這個現實主義經典假說，到了今天可以再度成為世界和平的結構基礎？